废墟城市的大部分地域处在一片灰暗中,这片灰暗的地方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,刻意控制的呼吸声清晰的在两边的墙壁上折射,人影的前方有一个钟楼,早已废弃多时,锈蚀的指针牢牢的固定在底盘上,再也没能往前驱动。
钟楼前是例行聚会的小广场,火把柱上满是凝固的油块,他走向火把,放下一颗火种,光芒摇曳着照亮了他一身白衣,地面上的积灰轻柔的飘起来,很快便将白色的靴染灰,然后轻柔的灰尘被聚集了一点,灰红的泥点不起眼的匍匐在尘土里,尘土更加活跃,因为被又一个人踩踏,多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巷道,密集的声音如此热闹,白色的下摆拂过灰雾,那个身影终于肯侧目凝视追逐自己的人。
“你…也在这里啊。”伊安没有放过偶然看到的踪迹,她看向那个在火光里白如幽灵的人“就算你不愿意理我,至少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?”
“就算我不愿意,你还是踏入这个圈套了。”清澈的声音这样回答,他转身凝视伊安,金色眼瞳的目光穿透过去,看向黑暗。
脚步声归于寂静,伊安惊讶的看向身后的黑暗,那里本来应该跟上赛凡提斯和佣兵们,但那片黑暗似乎吞噬掉了巷道和巷道周围的一切,只有广场和钟楼孤立于广袤的漆黑中,与赛凡提斯他们再次分割在两个地方,胸口窒息起来,未知的恐惧抓住了她,但她放不下好奇,于是她向白衣的身影走去。
“伊安…。”他再次这样哀伤又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,目光没有一丝移动,而伊安已经走到他面前,兜帽在少女的指尖拉扯下滑落,淡亚麻色的头发近乎澄金,金色的眼睛静静倒映着红发红眸的面孔,眼眸深处突兀被漆黑占满。
——弥赛亚…呵。
“谁?”伊安宛如受惊的小鹿般看向周围,她发现黑暗更加靠近了,除了身边火把的光芒,她只依稀看得见悬于远处的钟楼,指针在黑暗中扭曲如鬼魅,看起来像是疯狂的在表盘上逆转,她又听到那个声音。
——逃到了怀念的地方呢。
“是你…吗?”尽管那个声音没有一句指向自己,她依然固执的想要引起那个声音的注意,那个在角斗场里,在她的脑海里嗤笑的声音,引诱她用人格交易的魔鬼…但她已经越来越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同一个魔鬼,毕竟那声音实在是不太清晰,她只隐约抓到这个声音中别样的个性。
——她回不去的。
这次,伊安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,冰冷又令人陶醉,宛如清澈透明的冰锥交击,连余音都有一种天然的优美,轻柔的笑声贴近耳边,她几乎无法思考,明明那笑声中毫无笑意,似乎有冰凉柔滑如丝绸的发丝从背后探过来几缕,她嗅到了冰雪中绽放的淡香……和刀刃的冰寒。
“不要碰她…你没有资格。”被称为弥赛亚的人看向伊安背后,眼里没有愤怒,似乎有永恒的哀伤。
——你也没有。
好听的声音回答他,黑暗的拥抱松开,但伊安感觉不到放松,她无法抑制的因为恐惧和不知名的情感战栗,火光被吞噬,黑暗遮掩了她面前的弥赛亚,然后接近了她的脸,一点冰凉和刺痛穿透了面具,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消失了。
伊安睁大深红的眼眸,她在黑暗里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,长发飘溢,眼如水晶,纯银的瞳孔,接受任何颜色,最终那些颜色混合成了黑色,被银白的瞳孔排斥着,流动着,形成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。
那个身影转过身去,手握一柄黑暗的剑,伊安听到利刃刺穿躯体的声音,然后又在骨头与肉间磨了一遍,带出哗啦的水声,阻挡她目光的身影消散在黑暗中,火光重新照耀这里,半跪的弥赛亚让伊安惊呼,泛着光芒的液体淌到她脚边,黑红的颜色,而黑暗在逐渐变淡。
“不要死…。”一种强烈的悲伤让伊安哭出来,她心脏的地方酸疼的难受,跪下来伸手捧起他低下的面容,金色的眼瞳从未暗淡,他挽起略带歉意的笑容,少年的整个躯体与白衣绽放出水晶一般的光芒,也如水晶一样破碎。
伊安茫然的睁着双眼,空洞的眼睛深处酝酿着黑色的绝望,手指间只剩下飞散的光晕,温暖皮肤的触感突然落入虚空,悲哀灭顶袭来,她发出一声啜泣,掩面痛哭。
“团长!你…为什么在哭?”才从巷道中走出的赛凡提斯疑惑的望着伊安,他身后是逐渐走出的佣兵们,火光随之到来,照亮了整个空荡荡的广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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